几人离去之后,鼻青脸肿的马达才站起身来,摸出纸巾擦着眼泪,一瘸一拐地准备离开的时候,一辆灰色帕拉梅拉停在他的身边,一位戴着墨镜中年美妇从车内下来,轻声道:“马达!”

    马达不认识对方,愣了一下道:“您是?”

    中年美妇道:“你不用问我是谁,失事的飞机上都有什么人?你们这次出去执行的是什么任务?”

    马达顿时警惕了起来: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?”

    对方冷笑了一声,马达的内心突然有种压榨的感觉,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脏,内心的血液突然被挤压了出去,马达脸色苍白虚汗直冒。

    “不说实话,你就只有死。”

    马达颤声道:“你是谁?”

    “我给你半分钟的考虑时间。”

    ****

    谢忠军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安崇光的办公室,安崇光望着不请自来的这厮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:“忠军,你出院了?”

    谢忠军环视了一下办公室的环境,发现整间办公室只有安崇光坐着的一把椅子,应该是刻意为之,谢忠军意味深长道:“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!”

    安崇光哈哈大笑,他站起身来:“原来你惦记我这张椅子啊。”

    谢忠军道:“我可不敢坐,免得遭人报复。”

    安崇光笑眯眯道:“忠军啊,你我之间用不着冷嘲热讽。”

    “曹明敏的审讯结果如何?”

    “你居然关心她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谢忠军冷冷道:“我不是关心她,我是关心自己的清白,你来医院的时候,不是怀疑我和学生失联事件有关吗?现在是不是还这样想?”

    “我可没怀疑你,当初去医院,一是为了探望你,二是顺便了解一下情况。”

    谢忠军道:“最近神秘局真是多灾多难,为了一个曹诚光牺牲这么大,真是划不来啊。”

    安崇光叹了口气道:“屈阳明太固执,是他说服了岳先生,我也反对了,可惜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惜什么?死了两个,失踪三个,你说失踪的人到底是死还是活着?”

    安崇光道:“理论上有存活的可能。”

    谢忠军道:“理论并不是真理,所以通常禁不起推敲。”

    安崇光饶有兴致地望着谢忠军。

    谢忠军道:“曹明敏为什么要指定米小白和张弛前往呢?”

    安崇光道:“我也奇怪。”

    谢忠军道:“策划绑架学生的人在飞机失事之后居然主动将学生放了,看来他的条件得到了满足,曹诚光应该没死。”

    “我已经发动全部力量去搜查失踪人员的下落,只要他们活着,早晚都能找到。”

    “假如曹诚光没死,楚江河和张弛也没死,这么久他们不露面的原因就只剩下一个了。”谢忠军停顿了一下道:“他们躲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安崇光笑着摇了摇头道:“曹诚光躲起来能够了解,可楚江河和张弛为什么要躲起来?你的想法禁不起推敲啊!”

    “也许他们不想躲,也许是被人控制了。”

    安崇光道:“我倒希望真是这样,无论处境怎样,活着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    谢忠军道:“有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,之前是你从天坑将曹诚光带回了京城,让他帮忙解救被困地狱谷的师生,根据曹明敏所说,幸亏曹诚光出手,那些师生方才获救,曹诚光算得上戴罪立功,你当初也答应给曹诚光自由,可后来却出尔反尔,非但没有兑现承诺,反而落井下石,将曹诚光投入深井,你和曹诚光有仇啊?”

    安崇光纠正道:“将曹诚光投入深井的人是岳先生,你想知道原因的话,何不直接去问他。”

    谢忠军道:“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事情,太完美了通常都是伪装出来的你说是不是?”

    安崇光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,等于婉转地下了逐客令。

    谢忠军摆了摆手,转身出门。

    ****

    安崇光每个月都会到梧桐茶社,品一杯清茶听一曲古琴,心绪不宁的时候,会抄一份心经。

    今天安崇光的心情很好,谢忠军影响不到他的心境,最近神秘局的事情太多,总算有时间可以来这里真正放空,一炷水沉香燃尽,安崇光刚好将一遍心经抄完。

    隔壁院落中突然传来古琴之声,安崇光将狼毫放下,闭上眼睛听着隔墙传来的琴声,眼前浮现出一个美好无限的背影,秋思曲,好久没有听到这个曲子了,安崇光开始闭着眼睛,可突然他睁开了双目,表情充满了错愕,他起身走出了这座小院,来到隔壁的院门前。

    安崇光向门外的服务生道:“里面是哪位客人?”

    服务生微笑道:“已经走了,临走之前,她让我们播放这首曲子,还说安先生听到琴声后会过来。”

    安崇光愣了一下,他礼貌道:“我可以进去看看吗?”

    得到允许之后,安崇光走入了小院,人去楼空,桌上摆着古琴,刚才听到的琴声是录音,安崇光看到桌上有一幅字,上面写着——

    缺月挂疏桐,漏断人初静。谁见幽人独往来,缥缈孤鸿影。惊起却回头,有恨无人省。拣尽寒枝不肯栖,寂寞沙洲冷。

    安崇光看到那熟悉的字迹,素来淡定的表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,他拿起那张宣纸,鼻翼凑近,仿佛要从上面嗅到什么,这幅字上印着一个朱红色的印章,安崇光试图从印章中找出书写者的身份,这印章刻着虎毒两个字。

    安崇光心中暗忖,虎毒?虎毒不食子?他倒吸了一口冷气,大声道:“服务员!”

    ****

    楚江河已经有两天没有来张弛的囚室了,在被困深井中一个月后,他渐渐变得沉默寡言,他已经接受了现实,他和张弛被人利用了,有人伪装成他们的样子利用他们的身份成功逃走,而他们却不得不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中。

    每天都会有人过来送饭,一天两顿,饭菜非常粗劣,很少见到荤腥,楚江河从昨天开始就没吃饭,他开始感到沮丧,开始考虑一个可怕的可能性,没有人知道他们被关在这里,也许他们一辈子都出不去了。

    张弛的神经要比楚江河坚韧许多,他每天都在锻炼身体,他坚信有机会逃出去,深井虽然能够屏蔽灵能,但是对他不起作用,他还是能够继续修炼,只要达成柔弱无骨的境界,他就能进行缩骨,送饭的窗口就是逃生之门,每次送饭进来,还会打开采光孔,有光线透射进来,这就算是给他们放风了,深井的条件非常恶劣。

    张弛研究了那洞口无数次,只有这个机会了,他不是第一次被困,曾经有过和白小米被关在龙窑的经历,不过这次太久了,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月。

    地洞中传来楚江河歇斯底里的吼叫声:“放我出去!”

    张弛认为楚江河因为长期囚禁,他的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,间歇性精神病发作。

    开饭时间到了,张弛默默吃饭,与其白费力气,不如积极准备,地面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,灰尘从囚室顶部落下,有不少落在张弛的餐盘里面,张弛停下吃饭,这已经是两天内第三次震动了。

    楚江河还在大喊着,没有人搭理他,身后传来张弛的声音:“楚江河。”

    楚江河转过身,张弛的脑袋从地洞里钻了出来:“你刚才有没有感觉到地震?”

    楚江河道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张弛叹了口气道:“你可真是麻木。”他从地洞里钻了出来,他的饭落了不少灰尘不能吃了,借着窗口的光线看到楚江河的餐盘还原样未动。

    “你不吃?”

    “不想吃,你要吃你拿去。”

    张弛也没跟楚江河客气,拿起餐盘吃了起来,风卷残云般吃完了晚饭,向楚江河道:“人是铁饭是钢,你不吃饭可不行。”

    楚江河道:“如果一辈子被关在这里,我宁愿饿死。”他向张弛凑近了一些,低声道:“我决定从今天开始绝食,你说他们会不会因为我绝食而把我放出去?”

    张弛摇了摇头,楚江河有点魔怔了。

    楚江河道:“一个月了,那两名冒充咱们的人难道就不会暴露?我就不信他们能瞒过所有人?”

    张弛道:“这么久没人过来救咱们,看样子是没戏了,咱们只能靠自己。”

    楚江河道:“怎么靠自己?”

    张弛道:“你做好准备,咱们马上逃出去。”

    楚江河以为这货是痴人说梦:“怎么逃?”

    张弛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自己的计划,楚江河眨了眨眼睛,张弛打算回头收餐盘的时候从小窗中转出去?这货脑子有问题,把自己当成一只老鼠吗?楚江河道:“不可能,你脑袋那么大不可能从这小洞里面钻出去。”

    张弛道:“没听说过缩骨功吗?我这一个月都在练习缩骨,我肯定没问题,你只要按照我说得去做。”

    楚江河有些奇怪,毕竟深井屏蔽了灵能,自己空有一身本领无从施展,难道对张弛不起作用,他仍然可以运用灵能?

    张弛向楚江河交代清楚之后,沿着原路返回了自己的囚室。每天守卫都会准时过来收餐盘,一般都先从张弛这里收起,守卫做事非常谨慎,送饭和收取餐盘的时候,时间控制得很短,收送餐盘之后马上关上小洞,从外面锁上,张弛让楚江河帮忙做得是吸引守卫的注意力,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从小洞逃出去。

    仍然是先从张弛这里收走餐盒,张弛把餐盒刚递出去,那边楚江河就大叫起来:“我草你大爷,你给我们吃得是猪食吗!”

    守卫听到楚江河的叫声起身走了过去,果然忘记了及时将小窗上锁,张大仙人心中大喜过望,他将脑袋探入小窗,这一个月的艰苦炼体终于起到了效果,他已经成功达到了炼骨二重境柔弱无骨。

    正常状况下他的脑袋是无法通过小窗的,可炼成柔弱无骨的境界之后,张弛的颅骨就有了一定的伸缩弹性。张大仙人默运玄功,将自己的脑袋缓缓探入这个洞口,他无数次观察过这个小窗,只要头围前后缩短两厘米就可以通过,颅骨主要起到保护大脑的作用,虽然张弛现在有能力将脑袋挤成一个橄榄球,但是他毕竟还没有修炼到荡气回肠的地步,如果强行挤压颅骨,很可能会伤到大脑,万一变成一个白痴可划不来。

    他也是反复斟酌,两厘米应该不会对大脑造成生理性损伤。

    张大仙人采用侧向钻入小洞,这是一个非常艰苦的过程。脑袋钻进一部分,开始适应小窗的时候,张大仙人明显感觉到脑部昏昏沉沉,脑部开始出现短时间血供不足。

    楚江河虽然对张弛能钻出小窗抱有怀疑态度,可目前这种状况下,任何机会都得尝试一下,他成功将守卫吸引了过来,守卫打开小窗,楚江河将餐盒狠狠扔了出去砸在守卫的身上,守卫大怒,抽出一根铁棍向里面戳去,楚江河伸手将铁棍抓住,在深井之中他的灵能被屏蔽,所以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和对方抗争。

    守卫用力一拉,楚江河立足不稳,身体撞击在厚重的铁门上,铁棍脱手,守卫扬起铁棍向里面戳去,戳在楚江河身上,楚江河再次抓住铁棍,怒吼道:“王八蛋,我要是出去一定要杀光你们!”

    张大仙人的脑袋都挤方了,时间紧迫,拼着头昏脑胀也要钻出去,眼前金星乱冒,行将窒息的时候,感觉脑袋突然一松,成功钻出小窗的脑袋瞬间充血,张大仙人满脸通红,一双眼睛也因为充血而变得血红。

    脑袋探出去之后,身体拼命向外钻出。

    那名守卫戳了楚江河几下,转身看了这边一眼,发现一颗乱蓬蓬的脑袋竟然从小窗探身出来,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那么大一颗脑袋究竟是怎么钻出来的?

    守卫顾不上楚江河,转身向张弛那边奔去,扬起铁棍照着张弛的面门狠狠抽了下去,张大仙人只有一颗脑袋露在外面,脖子以下还在囚室里面,现在只有挨打的份儿。

    守卫也是下了狠手,全力挥出的一棍砸在张弛的大脸上,他认为这一棍肯定要将张弛砸得昏死过去,可这货低估了张弛面部的防御力,铁棍砸在张弛的面门之上,如同砸在弹簧上一样,挥出的力量有多大,反弹力就有多大,铁棍腾!地弹了回来,狠狠撞击在守卫的额头上,守卫被弹回来的一棍打得措手不及,眼前一黑竟然跌倒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张大仙人本以为这次要功败垂成,却想不到生死关头运气爆棚,他这张脸不仅有超强的防御力,现在进入炼骨第二境之后,颅骨韧性奇大,这会儿跟橡胶似的。

    张弛身体来回扭动,强忍着周身骨骼压榨般的痛苦,身体蛇形钻出了小窗,先捡起了地上的铁棍,那看守此时已经苏醒,不等他恢复神智,张弛扬起铁棍照着他脑袋就是狠狠一棍,这一棍太狠,砸得那看守血流满面,再度昏死了过去,被关了整整一个月,此刻爆发起来自然戾气十足,张大仙人现在杀人的心都有。

    张弛从看守身上找到钥匙,前去为楚江河开门,可一盘钥匙试了个遍,发现根本没有牢门的钥匙。

    楚江河开始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,他压根不相信张弛能从小窗口钻出去,看到眼前现实,楚江河激动万分,认为终于能够逃出生天,可很快他的激动又变成了惶恐,因为张弛并没有找到钥匙,没有钥匙就无法打开牢门,就意味着自己逃不出去。

    张弛找不到钥匙,只能放弃,他向楚江河道:“你等着,我出去找钥匙,回头再来救你。”

    楚江河颤声道:“别丢下我!”他生怕张弛独自逃离,弃自己于不顾。

    张弛道:“钥匙应该在纪先生手里,你放心,我去去就回。”张弛回到那守卫身边,把守卫的衣服扒了下来,这一个月他呆在地牢里都是只穿着一条小裤衩,现在总算有了衣服。

    张弛换上衣服,拎起墙上挂着的马灯,沿着通道向外走去,走到前方的拐角处,听到两人的声音传来:“怎么去了那么久?”

    “纪先生,我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,我自己过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纪先生高瘦的身影出现在通道之中,张弛恨极了这厮,纪先生无疑和曹诚光他们都是一伙的。

    张弛屏住呼吸,等到纪先生走近,倏然冲了出去,手中铁棍狠狠向纪先生脑部砸去,这一棍砸了个正着,纪先生被这一棍砸得脑袋歪向一旁,可他的防御力极其强悍,张弛的这次重击竟然没有将他成功击晕。

    纪先生怒吼一声,张弛一击未能奏效,担心功败垂成,合身扑了上去,将纪先生拦腰抱住,扬起大脸狠狠撞击在纪先生的面门上,想要逃出生天就必须把握任何的机会,不容有半点闪失,他对自己的面部拥有强大的信心,纪先生的脑部防御力再强也强不过他的这张大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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